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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ep dark fantasy!

 

【忘羡】醉里挑灯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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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

 

魏无羡问完,心里一紧。他初下山就见了蓝湛,其人为人高尚,气质脱俗,他心里早有明镜,乱葬岗那些师兄弟们哪个也不比这位含光君。心中有恙,他咳嗽了两声,还未说话,蓝湛轻但坚定地回答:

 

是。

 

魏无羡倒真不知如何回答了。

 

他半晌,语气里有点难过:我不……不记得之前的事了。

 

蓝湛也未多情绪:不要紧,许多世,你都不记得。但每一世,最后都很好。

 

蓝湛话不多,寥寥几字,就全是爱恨情长的故事。魏无羡隔着个千八百年的河,在对岸,怎么也看不清这位端坐云端的仙人。他脑子一转,很快换了话头:

 

那走尸的事情,你有头绪么?

 

蓝湛道:我只知夷陵老祖的阴虎符可操纵走尸,如今走尸重现,和阴虎符不无关系。

 

他刻意用了魏无羡前世的名号,可能为了避免直呼其名,让站在他面前的人错愕。魏无羡心中一热,心道,这位冰清玉洁高冷淡雅的人,心里这样温柔呢。

 

魏无羡:阴虎符若是真如传言那样,可以号令阴间千军万马,这等邪物,落在一个有野心的人手里,恐怕会倾覆天下。

 

蓝湛认同地点头。

 

魏无羡:你觉得会是谁?会是那个薛洋么?

 

蓝湛道:极有可能,千年之前,他也曾经妄图修复破裂的阴虎符。

 

魏无羡停了,原地绕了几圈,反而松了口气,惬意地双手一背,大摇大摆地朝镇子外走去。蓝湛有些摸不透,将避尘反手一握,跟了上去。

 

蓝湛:往何处?

 

魏无羡嘿嘿一笑:那还用说,回金鳞台啊。

 

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:饿了,和这地方的饭菜比,当然还是皇商金家的晚宴更加有吸引力。

 

蓝湛轻轻一转手腕,避尘浮在半空,将手伸给魏无羡。谁知魏少年灿烂一笑,从腰间不知哪摸出了从金家午宴顺出的一个苹果,拿袖子一擦,咔嚓咬一口道:

 

蓝仙人,高处不胜寒,和我一起骑驴子回去呗?

 

蓝湛微微睁眼,只见魏无羡双指一扣,放入嘴中吹气,哨响,长音,吧嗒吧嗒地驴蹄子声由远至近,小苹果扬着驴头,四蹄子乱扑腾,一阵黄土,真把自个儿当成了汗血宝马似的。

 

魏无羡差点被它的驴头给撞闪了腰。

 

蓝湛道:这……驴,很是执着。

 

魏无羡:谁养随谁,哎,你别看我这个样子,我可是很执着的人。

 

他一跳上了驴背,反而反客为主,将手伸向蓝湛。蓝湛握住了那双白又有些茧子的手,一个用力,坐在了魏无羡的背后。

 

小苹果哼唧一声,驴鼻孔出热气。

 

魏无羡双腿一夹,小苹果哼哧哼哧往前走。那驴背不平整,蓝湛坐着,总往前滑。他手撑着驴屁股,也坐着不是很舒服。魏无羡当然发现,他那剑插着咬了一半的苹果,竖在小苹果面前,蠢驴见了食物,跑得飞快,两人一个颠簸,靠得死近死近。

 

魏无羡轻笑:我本想出了山门,有陈情,有剑,有匹骏马,再有壶好酒,这就是江湖了。谁知道下了山,笛子有剑有,就是跑遍了镇上马场,都没有匹好马,反而是这驴子陪了我一路。

 

蓝湛道:若能日行千里,何须管英雄出处?

 

魏无羡:也是,蓝兄说的也有理。

 

他挪动了一下屁股,坐的舒服,正靠到了蓝湛身上。那人靠得极近,热气撒了他全身,魏无羡在驴上颠簸,后背整个靠在了蓝湛的胸膛里。他知身后的人与自己前世有些难以割舍的情,此刻身体热了,脑袋也热,脱口而出:

 

我之后,还会投胎吧。

 

蓝湛身体一硬。

 

魏无羡:夷陵老祖……我……为什么没有陪着你?

 

蓝湛轻轻说:你的金丹给了别人,我想尽办法,你都无法成仙。

 

魏无羡:竟然如此够意思?是给了谁?

 

蓝湛:云梦江氏的家主。

 

魏无羡实在不知当时原委,心里迷迷糊糊的不是滋味。蓝湛为了扶他,环住他的身体,两人一路走。这驴子啊,不比御剑,走了一个时辰,也未走太远的路。芙蓉镇旁边破败萧条,林子里半点人气没有。小苹果不愧是魏侠士的驴,胆也大,专门挑那没人的地方走,半点也控制不住。

 

魏无羡腿使劲夹,小苹果走得也还是又快又猛。魏无羡尴尬:

 

哎,含光君见笑了,驴子犟,就这个脾气。

 

蓝湛似乎语带笑:无妨,方向是对的。

 

远处正是金鳞台直上云霄的九龙攀云柱,隐约藏在山峦云海中,隐隐约约也似千年之前仙礼齐鸣的状景。魏无羡正看得有些出神,突然小苹果嗷呜一声,停了下来,盯着地上枯树叶子哼哧不停。

 

魏无羡:驾!

 

小苹果表示,我是驴,你驾我是没有用的。

 

魏无羡轻轻跳了下来,似要看看是什么吸引了这驴子的注意。他蹲下时还是一脸轻松,转而,眉头慢慢锁了。蓝湛见状,也低身去看。

 

只见枯叶黄土之间,是一只人的手臂。

 

一只右手,一只枯黄的,垂死老人的右手。

 

这手似乎死了,一点血肉都没有。正因为没有血肉,也未有让人作呕的味道。魏无羡凑得近了一些,将他拿了起来。除了这是一只手的结论之外,其他的,魏无羡什么也没有发现。

 

他转头问:仙人,能预知一下未来么?

 

蓝湛:天机还未能参透。

 

魏无羡只是一句玩笑,便开始用剑挖坑,想要把这手臂埋起。拔剑出鞘的同时,一股无法忽视的阴风自西而来,蓝湛面色一紧,将魏无羡拉入怀中。小苹果个见风使舵的,闻见点危险就又嗷呜一声跑了。

 

魏无羡:小……!

 

蓝湛捂住了他的嘴。

 

两人借了魏无羡的轻功,上了树。树影婆娑,也未能有谁见到树上二人。一个身穿黑衣,带着斗笠,背着货框的人走来。他在高耸的树间坐了,魏无羡一看到他,就握紧了腰间陈情。

 

是那个打伤了他,叫薛洋的男人。

 

蓝湛的手搭在魏无羡的手上,温暖的,带着一丝檀香的味道,让魏无羡冷静下来。

 

薛洋,或者说疑似薛洋的人。一层层地脱下身上的衣服,熟悉的味道传来,这正是一股魏无羡在走尸身上闻到的味道。他看下去,发现这个薛洋的胸口已经开始发黑,起了红色小点。这种斑点一般在死亡了两天到十五天的人身上出现,是腐烂的前兆。魏无羡额头渗汗,他眼睁睁地看着薛洋在树下,从货箱里拿出一个精致青瓷小瓶。瓶中流出纯白液体,好似女子闺房用的梳妆小物。

 

那位镇子上的老者说,他净卖些女子喜欢的雪花膏。

 

魏无羡几乎不能呼吸了,因为他看到,薛洋将那些液体涂抹在自己的胸口,他身上的尸斑消失了,胸口又恢复到了紧致光滑的皮肤。他在树下擦完身体,又将衣服穿好,从货箱里拿出两颗糖来放在嘴里含着。

 

直到他走出好远,魏无羡和蓝湛才从树上下来。

 

魏无羡脚步虚浮:那是什么鬼法?

 

蓝湛:以我所知,绝不是夷陵法术中的任何一法。

 

魏无羡:薛洋到底是人是鬼?是死是活?

 

蓝湛:以他身上尸气来说,必是死了。但是他又能流血,也可以以内力伤你。

 

魏无羡摇了摇头,拉着蓝湛道:以现在看,走尸的事情应该和这个薛洋脱不了干系。可是又频频出现在金家的地界内,可是和金光瑶也有些瓜葛?

 

蓝湛:不好妄下定论。

 

魏无羡叹气:我下山时间太短,温氏江山,四大家族,都是一知半解。夷陵老祖,啊,也就是我,我托的散魂告诉我,有什么千年之约,又说我的身体如何,含光君,你这些知道么?

 

蓝湛突地不说话了,眼睫垂,心中似乎有事。魏无羡本不想逼问,蓝湛主动道:

 

修仙之人本不同与常人,因为有了金丹,才可研习仙法。常人若求一世仙缘,要千年的磨练。

 

他说到这里,再也说不下去。

 

魏无羡坦然一笑:到此为止,含光君。有些事情我不方便知道,那就算了。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,现在当务之急,是赶紧填饱肚子。

 

他说着又要吹口哨召唤小苹果,蓝湛的避尘则已经等在了二人脚下。小苹果真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,改出来的时候,消失不见。

 

蓝湛道:还是御剑吧。

 

他一跳,回头看魏无羡,逆光伸手。魏无羡眯眼,似乎看到那张绝俊的脸上,挂着笑。

 

他心中一暖,又觉得这二人同行的一幕,何其熟悉。不似前世所见,而像世世所有。

 

他握上了蓝湛的手。

 

少年游,青山绿水,天高路远,地久天长。谱一歌记情,写一生永爱。

 

魏无羡想此刻停下,多好。他好年轻,在空中飞着,意气风发。他有一个仙人友,看似远,实则近。他还有一颗温柔的心。

 

可惜良宵苦短,没半柱香,两人就飞到了金鳞台下。

 

晚宴未始,金家子弟正忙上忙下,结灯笼,擦茶盏,将人人桌上碟碗摆好。魏无羡白日里对这四大家族的事十分好奇,此刻告知蓝湛,就四处乱转。他穿着蓝家的制服,一身纯白,头戴无纹抹额,到哪也能得一声问候,好是自在潇洒。

 

金家势大,家产遍布天下。魏无羡偶尔听得,因温氏要十省夜猎,金家全权负责粮草征集,这之中,中饱了多少私囊,谁人也不知。聂氏武侯世家,靠真刀真枪一寸寸打下疆土,肯定是看不上金家这样行径。这上面人之间针锋相对,下面的人,自然更是水火不容。

 

这不是,就能当着外家的面,差点吵了起来。

 

魏无羡此刻混的是蓝家人的身份,当他进了这处练武场,争吵声就小了一些。不过金衣华贵的金家人,以及甲胄在身的聂家刀手,早已剑拔弩张。练武场很大,四方布局,周陈列十八般武器,西南角立有许多练武木头人。聂家刀客秉承勤练成才,到哪也不能荒废了刀法。金家有许多子弟,平时也喜欢舞个剑玩玩。地方就这么一块,人凑在一起,就要争夺之。

 

魏无羡就纯当个看客,这种事,他觉得可能并不新鲜。

 

争吵的内容实在平常,总也要由谁用场地引到金光瑶的身上。聂家人总看不起商贾出身的金家家主,表面上不说,私底下夹枪带棍的。金家人肯定不依,其中嚷嚷得最凶的,还属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。

 

魏无羡一看,这不就是那天要砍自己小苹果的金凌么?

 

上次见那小子还没个好印象,觉得他虽空有一身世家子弟的好样貌,却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。今日他在与聂家子弟的争辩中,处处维护其家主金光瑶的声名,倒教魏无羡生了几分对他的好感。这金凌似乎是金子轩与江厌离的独子,从小和他舅舅很亲,也似乎受到了金光瑶的庇护。集万千宠爱一身,搞得下面的人对他也是梳离,没个朋友。魏无羡说不上讨厌这个金凌,反而觉得这个同龄人有点意思。

 

他穿着蓝家衣服,就不方便说什么带有自己立场的话,好在这争论仅仅是私下里的小规模争斗,很快,也有人来主持大局。来者紫衣,胸口绣龙凤争珠,衣冠齐整,眉目俊秀而有一丝凌厉,举手投足高傲贵气。魏无羡见来者匆匆与自己擦肩而过,看也不看草芥一样的自己,直奔武斗台而去,口中连连咋舌。

 

那人正是江家家主,江澄。

 

江澄立在小辈之中,道:武侯聂家,皇商金家,两家都是声名显赫的大家族,又何时出了些在私下里争斗的宵小之辈?有什么话不能拿到台面上说,又何必在这里阴阳怪气?

 

魏无羡好笑,现在的情况,什么话都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啊。

 

江澄听不到魏无羡的心里活动,他继续:男子汉大丈夫,就算是比武,也比如女子般嚼舌根好。今日这种事,不要再让江某知道,若是再有下例。

 

他语气一凛,袖中抽出长鞭,甩在地上,鞭子落地,噼啪声好似惊天巨雷,让人不住胆寒。魏无羡恨不得拍手称好,一位文客,倒有如此好的内力和伸手,不得了。

 

这魏某正以为江大家主肯定没注意到自己这小模小样的喽啰,谁知道江澄甩了鞭子,仍然继续说:希望各位世家子弟能有一些作为名门之后的觉悟,这聚众斗殴嚼舌,只有那些江湖草莽才做得出来。

 

他说罢,眼神往魏无羡一瞟。得了,穿着蓝家的衣服,也逃不过这位江家主的眼,魏无羡还真怕应了蓝曦臣那句,他若是看你不顺,的话。他思来想去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哪处得罪了这位名贵之人,只得无所谓地笑道:

 

江大人,您这话,说的可是另有所指?

 

江澄:人若心中无物,怎会对号入座?

 

魏无羡:我魏婴行走江湖,师承破尘老祖,就不怕什么天皇老子,地仙灵魔。江大人对魏某有意见,魏某也想把话说个清楚。既然你说了,文辩不如斗武,那魏某今日可得罪了。

 

江澄本也就是平日里的做派如此,谁知道这个叫魏无羡的小子竟然一点不吃软硬,他自尊极高,怎么容忍得了一个野路子挑衅?当即又甩三鞭,见魏无羡拔剑入了武斗场,就一声冷哼:

 

刀剑无情,小子,你可想好?

 

魏无羡将剑横在面前,手腕一转,剑刃反白,他自一笑道:生死天定,以武述己。请出招罢!

 

两方相斗,剑光鞭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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